九年收废品一家外地人扎根广州的生活

汤嫂一家在广州辛勤劳作,也收获希望。

  现在一家四口都生活在广州 他们在这个城市里艰辛劳作也收获希望

  文、图 本报记者何涛 实习生雯倩

  她是一位来自河南的异乡客,一直生活在我们的身边,每日默默劳作,但从不为人所关注。她被人称为“汤嫂”,生活在广州,以回收废品为生。年近五旬的她只是这个城市边缘人群中的普通一员。

  9年来,她和家人在这个城市里辛勤劳作,饱尝艰辛,但也收获着希望。

  近日,本报记者走访了汤嫂的生活,带来一位异乡客的城市生存日志,一同感觉他们的喜怒哀乐。

  早上7时30分,在昏黑潮湿的垃圾房中浅眠7小时的汤叔、汤嫂,推开被脏水污垢腐蚀生锈的闸门,借着小区路旁草丛的水龙头,清洗一晚的闷热。汤叔今天要外出办事,草草地咬了两口昨天晚餐吃剩的老面馒头,就着杯中的凉白开水,完成了吞咽的动作。

  跟汤嫂打了声招呼,汤叔轻盈地跨上自行车,蹬着一辆“嘎吱”作响的脚踏车,在轿车与公家车的簇拥下逐渐模糊。

  汤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骑车而去的汤叔,眼角扎堆出现的鱼尾纹,真实道出汤嫂年近半百的岁数。炎夏的阳光透过叶缝,斑驳地打在她黝黑结实的小腿。直到再也无法从人群车队中辨出汤叔的身影时,汤嫂眨了眨干涩的双眼,新的一天又开始了。

  汤叔、汤嫂不是城市的流浪汉,他们是长期驻扎在小区垃圾房的废品回收人员。俗称,收破烂的。

  人生际遇:

  九年前随老乡来广州回收废品

  “我没什么好采访的,我很普通。”

  当记者向汤嫂表明采访来意时,汤嫂显得很不自然,勉强扯出的一抹笑容,露出一排漏风的上牙。易分辨的河南口音,透露着对采访的意外与回避,而在记者的再三解释与请求下,汤嫂害羞地点了点头,默许记者的跟随。

  在与汤嫂的聊天中得知,汤嫂在9年前随老乡来广州回收废品。“我老头早就来广州收破烂,但没赚到什么钱,所以干了一年就不干了。”眼看老伴在广州“淘金”败兴而归,汤嫂不服,决定放下一大家子,来广州闯荡。“当时也没想那么多,家里什么都没有,日子不好过,出来收破烂多少也能挣点钱。结果,刚好有老乡来广州,我也就跟过来了。”

  汤嫂工作的时候动作迅速敏捷,厚厚的一大摞废报纸只需十秒,便能服帖地用编织绳捆好。记者在一旁观察,汤嫂也毫不受干扰,称重、报价、找零,一气呵成,十分干练。没生意的时候,汤嫂也不会闲着,走到小区的大树底下,坐在路旁的台阶上,与同在广州打拼的老乡们相互慰藉。

  初到广州:

  两年里走完了大半个广州

  她的老乡多为小区住户的保姆,带着住户的小孩,在树荫下乘凉嬉戏。值得一提的是,汤嫂很受小孩子的欢迎。

  “在来广州以前,我曾经在北京当保姆。但没过多久,家里的孩子病了,也就匆忙辞了工作,回家照顾孩子。”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,汤嫂实在不愿意离开年幼的孩子,来到陌生的城市。

  谈起刚到广州工作生活,汤嫂目光有些闪烁,“刚到广州,在员村附近收破烂。每天在大街小巷里收破烂,晚上就在桥底睡一觉。”汤嫂虽然比汤叔晚来广州,但却比汤叔适应广州的生活,尤其在拾破烂方面,“我找到了窍门,虽然没赚多少,但总算能在广州讨个生活。”

  一晃,半年过去了,汤嫂为汤叔“立了榜样”,迫于生计的压力,在汤嫂的劝说下,汤叔再次来广州闯荡。两夫妻虽干着“被城里人瞧不起”的工作,日子清苦,但夫唱妇随,相互照应,离乡背井的生活倒也不太苦闷了。

  在接下去的两年里,他们走完了大半个广州,终于选择在天河北某小区长期驻扎。这个决定并非偶然,而是他们发现,走街串巷的“战果”并不如定点服务收获的多。而选址天河北,则是看重此地住宅区较为密集,方便同时走向多个社区,“虽然同行也不少,但回收资源较丰富。”不过,想要进驻高档商品房林立的天河北,“首先要跟物管打好关系,否则小区保安连大门都不让你进。”

  生存之道:

  为进小区收垃圾无偿做清洁

  当被问及如何跟物管建立良好关系时,汤嫂脸色一沉,抿了抿燥热的下唇,“像现在这里,小区物管允许我们上门收破烂,但垃圾房每天的清洁工作就是由我们负责了。以前买完废品,大约七八点就能休息了,现在要清洗垃圾房,不到11时都没办法休息。”

  这些原本属于物业管理管辖范围的工作,变成了汤叔、汤嫂在小区回收废品的前提条件。这些额外的工作是“义务的”、“无偿的”,为保证垃圾房夜晚的安全,小区物管还要求汤叔、汤嫂在垃圾房里值夜班,还要睡在垃圾房里。

  对此,汤嫂也只是轻松一笑,“就睡觉嘛,一闭眼就过去了。”言谈间流露的豁达,让人不敢俯视这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中年妇女。

  “虽然现在能在小区里落脚,但是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。”汤嫂长舒一口气,双臂抵着栏杆,目光失焦地望在草坪上,“同行的虽不能在小区里收破烂,想进来抢生意都会被保安拦下,但从去年起,物管自己也开始接受住户的废品回收。”

  生活艰辛:

  买个盒饭就算是改善生活

  现在,汤嫂一家四口都在广州。汤嫂的一对儿女也在身边工作,儿子帮忙收废品,女儿在小区的便利店上班。晚上留守在垃圾房值夜班的除了汤叔、汤嫂,还有远方亲戚家的两个侄子。

  生意越来越不景气,废品可赚利润越来越少。“无论是废报纸还是废纸皮,一斤最多只能赚1角钱。废旧家电看上去能赚钱,其实赚得最少,常常压在垃圾房里卖不出去。”

  生意难做,汤嫂亦争取开源节流。因为垃圾房没有煮饭的地方,一日三餐的预算只够馒头加凉白开水。遇上投契的老乡,就让老乡帮忙烫几口青菜。碰上实在熬不住的时候,便“奢侈”地去菜市场买一个盒饭,一家四口就算是改善生活了。“现在也偶尔帮住户做钟点工,次数不多,但多少能帮补一点。”

  可怜天下父母心:

  自己住垃圾房但为孩子租房

  但令记者惊讶的是,生活如此拮据,汤叔、汤嫂却为子女花一笔费用,在天河租了一套房子。当问起家中儿女的事情时,汤嫂尴尬地扯了扯嘴角,“儿女虽都在广州,但不愿跟我们住一起。我们在石牌村给他们租了房子。”

  记者顺势问起分开住的原因,这位憨厚老实的母亲露出了一丝难堪,言语间渗着无奈与迷茫,“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,就像我们想回河南,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考虑。我们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。”

  下班高峰期时是汤嫂一天中最忙的时段,记者目送这位双鬓斑白的母亲,为了不让轮子磨损,提着简易式拖车,快步走向住户所在楼座。时而回头,一排缺角的白牙在夕阳余晖中衬着微笑面庞,身体被生活拖成了细长的影子。随意捆扎的马尾略泛枯黄,却精神地一步一抖擞。

  路旁摆放着回收废品的价格纸牌,他们是汤嫂异乡生活的伙伴,却也是汤嫂无法抹去的城市标签。当记者随着下班人潮步入夜幕时,等待汤嫂的是繁忙的上门回收、垃圾房的清洁整理以及一整晚的鱼腥恶臭,周而复始。